请输入关键字
正文
[长江日报]杨庆祥:作家必须和未来较量
来源:长江日报
时间:2018.03.27

【私人阅读】  以“串珠法”的方式把人物逐渐呈现出来,这种处理方式是对西欧为代表的西方文学的一种超越

如果要把赵树理和李燕蓉联系起来,可能会稍微有些奇怪。李燕蓉的作品从早期的中短篇到现在的长篇,相对来说更加空灵,更加有现代感,这种现代感,和赵树理的现代感其实是不太一样的。但是细细考究起来,《月光花下的出离》(以下简称《出离》)这部作品有一点和赵树理的作品非常相似,就是人物的设置。

《出离》里面的两个主要人物,一个身份是作家,一个身份是心理咨询师,他们同时又充当了叙述者的角色,他们不仅是故事的人物,同时也是故事的叙述者和倾听者。这一点很像赵树理的《李家庄的变迁》,人物一个个出场,每个人物都有他的一段故事,往前走,完成他的故事以后这个人物就消失了,另外一个人物又出场了,然后这个人物完成以后又消失了……

这样一种处理人物的方式是非西方化的,在整个西方文学传统里基本上是一个主要人物会贯穿作品的始终。研究者认为赵树理是借鉴了中国古典小说如《水浒传》等的写法,以“串珠法”的方式把人物逐渐呈现出来,这种处理方式是对西欧为代表的西方文学的一种超越。

在这个层面上,李燕蓉作品的现代性就变得复杂起来,一方面她当然自觉地借鉴了西方现代主义写作的传统,另外一方面,她的精神质地上又有赵树理式的东西,这两者综合为一个更加丰富的存在。

《出离》里面的人物还有一点特别值得注意,那就是这里面的人物基本不能完成他自己,他们一半在地上,一半在空中,这让我想起保罗·克利的一幅画:《历史的天使》,这幅画的主要内容是天使正欲振翅起飞,但是突然有一阵风吹来,让他的翅膀不能够完全展开,只能成为一个半悬在空中的角色,既不能飞向天空,又不能落在大地。《出离》里面的宁远和云凌,这两个人物基本上就是半悬在空中的人物,他们其实是不能够完成自己的人。我觉得这是李燕蓉小说提供给我们一个非常深刻的隐喻。

对我们生活在当下的很多人而言,尤其是对年轻人而言,这种“悬浮感”是非常强烈的。李燕蓉的小说在个人化的同时又和时代保持着内在的血肉关联。不是从观念出发,而是从生活出发,从当下出发,这种书写和结构长篇小说的方式,值得肯定。

长篇小说是时间的艺术,但《出离》的叙述却没有完全遵循线性的叙事方式,在《出离》里面,时间和空间是并置的,或者说,是通过空间的方式将时间凝固下来,这就很接近绘画的艺术,这或许和李燕蓉的绘画训练有关。

李燕蓉作品既是写实的,同时又是写意的,作品里面有大量的精神分析和意识流的书写。这种表达和书写大篇幅地排列出来的时候,非常有动感,同时有强烈的创新性,我觉得这是李燕蓉作品中特别有创造力的地方之一。虽然内心的独白和意识流构成了这部小说很重要的一部分,但非常有意思的是,这部作品并不饶舌,相反,这部作品显得冷峻简洁。我很欣赏这种简笔画式的处理方式。

我在文章的开头提到了李燕蓉和赵树理的关系,但我并不愿意用山西这样的地域性来指认李燕蓉的写作,她的写作是超越地域性的。我认为像李燕蓉这样的青年作家不应该局限于一个地域,不应该局限于一个流派,或是一种风格,应该是把自己定位在更高的层面上和世界对话。

在我看来,青年作家应该从两个维度上定位自己:一个是历史的维度,要超越那些所谓的经典作家,要和过去的那些伟大灵魂较量。还有一个维度更重要,那就是必须和未来较量,优秀的作品不仅仅是“时文”,而是应该留给更多的那些还没出生的人来读,为那些未来的读者写作。只有在这些更高的维度上要求自己,我们才能写出真正超越时间的作品。

(作者杨庆祥,系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副教授。原文刊于《长江日报》2018年3月27日18版)

原文链接:

[长江日报]杨庆祥:作家必须和未来较量

编辑:卢涵泳